☆、风月事(2 / 2)
平时沈凌嘉总是和风细雨的,谭鸣鹊已经很久没见过他板着脸的模样了。
她不由得放软了语调,小心翼翼问他:“先生心情不好?谁惹您生气了?”
其实真没谁敢惹他——除了他大哥。
沈凌嘉也不知道自己着一股无名之火是从哪里烧起来的。
看着谭鸣鹊疑惑的面容,他想说,却说不出口。
刚刚秦将军问他怎么会忽然收了个女弟子,旁敲侧击地打听谭鸣鹊的身份,又不经意说她似乎是从风柳楼中出来的——就差直接问他谭鸣鹊是不是谁送来暖床的,找个名义留在府中了。
她不是那样的人,他也不是。
侮辱他的学生,岂不就是在侮辱他?
沈凌嘉想生气,却在面对秦将军质问他与她是否当真清清白白的时候,无言以对。
他们当然是清清白白的,可若当着秦将军的面承认,那么以后也会永远清清白白,他不屑说谎。
但是,他的心中,当真连一丝妄想也没有吗?
沈凌嘉发现,他再怎么愤怒,也无法毫无芥蒂地反驳,斩钉截铁地否认。
问心无愧——他当不起这四个字。
与秦将军分开后,他一直忍不住想这些事。
如果他们当真清清白白,毫无关系,他应该出于避嫌,马上将她送走。
他不想。
如果让谭鸣鹊现在就走,离开魏王府,离开他,他愿不愿意?
他不愿意。
就算骗也好,拴也好,他一定要让谭鸣鹊留在他身边。
这么多年来,他的身边只有两个人,一个沈凌宥,一个菊娘。除了这两人之外,他从来不敢信任其他人,因为时时刻刻都有一个想要自己的性命的大哥在盯着他,齐王有权势,有金钱,连能用的人都比他多,他早知道自己的府邸被细作塞成了筛子,也只能隐忍。他不敢让自己露出丝毫马脚,不敢娶妻,不敢纳妾,什么女人都婉拒,他睡觉的地方,不敢让任何能公然亲近的其他人接近。
只是,从渝州开始,他下意识觉得,有一个人可以付诸更多信任。
除了沈凌宥和菊娘之外,还有一个人。
他第一次看见她,以为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被人掳掠的小姑娘,会点刺绣,可以帮他。可带她回府之后,她却大胆提出,愿意做一个双面细作,替他迷惑齐王的人。他不敢相信,她这个年纪的人,能将这么重要的事做好,可不久后他明白,他还是低估了她,她拥有远高于她年龄的智慧,她甚至拥有远高于她经历的稳重。
无论在京城还是在渝州,无论面对胁迫她的人还是威逼她的刀,她永远不会彻底放弃抵抗。
但她并不止这些。
她还拥有坚定和顽强的信念,不管嘴上怎样抱怨,但他教她的,她从来都认真学了,短短一年,她从大字不识,学到如今已经能够提笔写诗——虽然,写的真不怎么样。
这么久,除了兄弟,除了自小培养的属下之外,第一次有一个不一样的人来到他身边。
他试图了解,他愿意信任,他想要……
他想要。
“先生?”谭鸣鹊用最后的耐心再呼喊了一声,要是他再不答应,她也只能把沈凌宥拖回来受死了。
可能叫沈凌宥真挨顿打,沈凌嘉会好点,她真怀疑激怒他的人就是沈凌宥。
沈凌嘉陷入沉思中,他自己倒不觉得,她看他这张陌生的脸可快吓哭了。
她真想去捧一面镜子来,让他好好看清楚现在自己是什么模样,阴云密布,满脸杀气。
谭鸣鹊忍不住好奇,他琢磨什么呢?气成这样?
她死都不会想到沈凌嘉是用这张充满杀气的脸,在想,她。
“吵。”沈凌嘉终于打开尊口,吐出一个字。
谭鸣鹊琢磨半天,估摸他的意思是这附近人多口杂,吵闹不堪。
“那怎么办?”他肯说话就好,她乐得陪他说话。
“我们去湖边走走。”
“这里还有湖?”
沈凌嘉不再解释,牵着她的手出了院子,他手心发热,力气惊人,握着她的手让她产生自己是被烙红的铁钳夹住了手的错觉。
其实也没有那么滚烫,只是他现在的表现实在不太正常,让她觉得有点……危险。
谭鸣鹊不敢拒绝,只好跟着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