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1 / 2)
楚楚长跪不起,哭哭啼啼地说了那件事。她说那天我不在,食时过后慕昭云突然驾到,她措手不及,骗他说:“殿下在藏经阁。”谁曾想慕昭云起了色心,接下来就……
“殿下,奴婢不想瞒你,奴婢只是害怕不敢说,但眼下奴婢害喜得厉害,今天还被人撞见了,奴婢真不知如何是好,嘤嘤嘤嘤……”
楚楚哭得梨花带雨,听来很委屈。
我魂飞魄散,许久都拾掇不齐,直摇着头道:“楚楚,这是假的,你在骗我对不对?”
“奴婢怎敢骗殿下,殿下,您瞧瞧……”
说罢,楚楚起身,敞开短袄。她人瘦,惟有肚腹微凸像个小丘,里面是慕昭云的血肉。
“混帐东西!”
我猛拍案面,甩袖打翻案上紫金博山炉。楚楚被我吓到了,连忙五体投地,伤心地大哭起来。
哭声凄婉,磨人心肠。我立马蹲身把楚楚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搂着、护着。
“殿下,求您了……帮帮奴婢吧。”
楚楚抓着我的袖摆,声嘶力竭地恳求。
我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说什么好,这三年多来,我一直视楚楚为妹妹,到卞京后,我有心保护她,谁曾想她终究是落到这火坑里,要怪只能怪我,一时大意竟让那混帐得了逞。
我实在懊悔,忍不住与楚楚相拥痛哭。若手边有刀,我定会冲过去把慕昭云削成肉泥!
我信誓旦旦道:“楚楚,别伤心,我定会替你出这口气!”
楚楚咯噔了下,两眼翻白晕倒在我怀里。我大吃一惊,急忙把她拉到小榻上喂她喝水,替她抹泪。过了会儿,楚楚醒了,苍白如霜的脸稍有缓和,她抓住我的手,五指几乎深陷臂中。
“殿下,奴婢命不好。奴婢不想不明不白,让人以为我是与他人苟且。奴婢身份低微,不敢妄想,只望陛下能认奴婢腹中骨肉。”
说着,她啜泣。
我忽然在她身上看到某种影,亦或者说是种直觉,女人的直觉。
我不由问她:“你喜欢他吗?”
楚楚止住哭,抬眸看我一眼,瞬间我就明白了。
次日,我去了养心殿,跪在殿门玉阶下求慕昭云勤见。他不肯见我,让德公公过来打发。
德公公说:“贤妃娘娘,陛下今日心情欠佳,您还是回去吧。”
我依然跪在殿前,像那根根龙柱纹丝不动,且低头道:“麻烦公公通传,我一直等在这儿,直到陛下开恩。”
德公公见劝不动我,轻叹离去。
到晌午,天飘起细雨,雨中夹着雪,绵密纷扬。
二月的倒春寒赛过隆冬,寒意似水沁入骨髓,加上雨雪更添湿气。我最不喜欢倒春寒,在大封从没遇上过,而卞京年年有。
寒湿如针刺入我的膝头,在里面乱钻乱绞,本是麻木的双腿,忽然间疼痛难忍。我抬头望去,殿门依旧紧闭,只见檐下垂着一只小蜘蛛,奋力地织着网。一阵风来,吹断悬着它的蛛丝,轻而易举地毁去它的家,蜘蛛就这样不见了。
我不由找寻起那可怜的小虫,想知道它是死是活,目光所及之处却是一片虚糊,我眨眨眼,看不清;再眨眨眼,依然看不清。
我闭起眸,脑海闪过一片白花,像是阴沉天幕下的雪。
我失去意识了,一瞬间的,仿佛睡着般,再睁开眼时,周遭昏暗,我浸在冰冷的雨水里,湿透了。
我极力抬头往前看去,殿门依旧紧闭,那只蜘蛛也没回来。
我撑起身,继续跪着,犹如罪人等慕昭云开恩,可我何罪之有?既便我与昭卿欢好,我也不觉得自己有罪。
何时爱人是罪了?何时寻获自由是罪了?若我甘愿被困在这宫里,我就是最贤良的人了?
我没罪,我只是来错了地方,不仅是我,连楚楚也落了进来。
我的幸福已毁,楚楚的幸福多少也得挣回来。
我不走,慕昭云不见我,我就不走!
我继续等,从雨落等到雨止,从白日等到夜深。养心殿前的守卫换了,他们像是无情的木偶,迈着步子布满此处,顺便看着我的狼狈。
终于,有人走到我面前,是德公公,他捎来话说:“娘娘请回吧,陛下不会见娘娘您。”
不,我不走。
德公公叹息离去,夜变得深沉,寒气更重。
迷迷糊糊的,天竟然亮了。晨曦无力地落在我肩上,暖意微弱。
宫侍来了,捧着盆巾入殿,过会儿又来了波人,手里端着精美食盒。他们来去匆匆,连门缝也不留,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饿了,也渴了,舔舔嘴能尝到腥咸,若是以往我定不会受此罪,而眼下我是怎么了?
走吧,回去先暖和身子,喝杯热姜茶,再吃几块糕点,然后睡上一觉,就当自己仍在大封,轻松惬意。
若楚楚问起,我便说……
我说不出口,我救不了大封子民,我不想连楚楚也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