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不再(3 / 4)
抛却敌意委曲求全地活下去,像那支北迁融入人群里的族人一样,在时间推流下悄无声息地消亡。
河鹿已经灭亡,他只是河鹿所遗留下来的亡灵,飘飘荡荡徘徊在世间,不知去往何处,也不知心系何方。
“我自然不明白,我又不是你。”甘希耸耸肩膀,满不在乎,“我只是觉得爱上你的女子实在很可怜。”
即恒一脸阴郁地盯着他,怨念的神情有如万千冤魂附体,散发着阵阵阴寒。甘希只好识趣地结束了这场短暂的八卦与奚落,他抬了抬下巴:“你吃好了吗,休息够了吗?该回窝了。”
于是他不由分说又拎起即恒扔进牢房里,重拾起寒铁将他一圈一圈套个严实。即恒无力反抗,只能默哀这天堂的幸福委实太短暂。
似乎读懂了他满心的不情愿,甘希扣好锁扣,拍拍手关好牢门,隔着栅栏阴阳怪气地笑:“放心,你不会在这里呆很久的,不过等你从这里出来的时候,我怕你会舍不得走。”
即恒转动着眼珠,一脸莫名。
甘希又恢复了一如往常幸灾乐祸的阴毒笑容,阴测测地说:“陛下有旨,明日午时用你的人头祭奠郊西八百九十九个枉死的英灵——你的罪过可不小啊,死一次都不足以平民愤。”
本已料到时间差不多了,但确实听到这个消息仍然有些头晕。
甘希阴冷的笑容在昏黄火光的勾勒下被镀上了一层诡谲的色彩,他低下声音,以一种情话绵绵的柔软语调慢慢道:“后日公主大婚,陛下要用你的血来染红公主的嫁衣,想必定是一出凄艳天地的绝歌吧……我拭目以待。”
他得意地走了,扔下一地刺骨冰寒。
后日,和瑾大婚……她终于是要嫁出去了。即恒想笑,笑容到得嘴边却变成了苦涩。一个半月之前他还根本不知道这位享誉天罗的六公主,那一日成盛青满是阴谋的骗诱计划仍自历历在目,他将前往中原大陆最繁华的京都,去见这片大陆最高贵的公主殿下。即恒还记得当他看到清和殿牌匾时的表情像踩了一脚屎一样晦气,可既已入她门,想走却不是那么容易,哪知他一不小心,就把自己也丢在了里面。
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她周全,直到她大婚之日——这姗姗来迟的大婚之日,竟然这么快,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刚才为什么要对她说那些话?甘希说的没错,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冤主债主连白骨都化成泥了,他为什么还要耿耿于怀。离开落英谷的时候,他根本不曾怀有复仇的念头,而看到焕然一新的广褒大地时,他明明感到了无限的希望自地平线冉冉升起。
是了,他来到中原大陆不就是为了……
即恒呆呆看着牢房顶,阖上眼难以平复呼吸——他竟把初衷忘了。
漫长的孤独与迷茫吞掉了他的最初的想念,他一日日厌恶自己亡灵的身份,一日日又在大陆上掀起血雨腥风,让埋藏体内的那只猛兽日益苏醒——而今,它终于醒了,不知不觉中将他最初的想念吞得干干净净,甚至支配了他的意识。
他苏醒了河鹿的血性,已变成曾经他最不齿的人。
一双不肯瞑目的眼睛出现在黑暗的视野里,男人张大着嘴,目中熊熊的怒火未曾熄灭,身体已冷了下去。他守在他身边,送走他在人世最后的一程。三天,他足足盯着那双不肯罢休的眼睛三天,将它深深刻进脑海里,并不断告诫自己不可重蹈覆辙。
男人不甘认命,可他能怎么样?男人不肯服输,可他又能怎么样?他眼睁睁看着那个手把手拉着他的男人将自己后半的余生都献给仇恨与愤怒里,那日子没有一天是快乐的,在经历了惨绝人寰的伤痛之后,却又给自己加深了伤痛的伤口。
即恒忍受不了那种压抑,更无法忍受他们不仅自己沉陷于仇恨中,还要将这份仇恨强行加诸在自己身上。他没有被当做一个独立的个体对待,他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生命的延续,一份仇恨的延续。
他痛恨这种人生。
所以他逃出了落英谷,抛下族人,一个人踏上了中原大陆,回归这片曾经的家园……然而家不成家,物是人非,他孤独地漂泊在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上,与许许多多陌生的异族擦肩而过,他们同样是人,却在无形之中与他划分出了界线。
他无法融入到他们的世界中,便只好继续独自的流浪,在大陆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慢慢地,他开始学会如何走进人群;慢慢地,他也发觉那道无形的边界却愈发强烈地横亘在他的身前。可是他不在乎,有人包围的温暖远远胜过荒郊野地独自的寒眠,就算心隔千里,他依然快乐。他想要的就是这份快乐。
最初那份心情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即恒已全然记不清。他只知那份单纯而美好的快乐并没有维持多久,他与生俱来的力量给他招揽了温暖的资本,同时也招来了祸患。他并没有很好地分清哪些温暖是真挚如火,哪些温暖是虚情假意,只尽数一视同仁,掏心挖肺……等到一身伤全身而退之时,他心力交瘁,却忽然又发现,其实身在人群之外也挺好的。
他不必牵挂于任何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