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与王母(4 / 5)
着点点的光泽,垂于胸前的长发也仿若在月华中洗涤过似的微微发着光。
单薄的身子伫立在天地间,傲然俯视脚下众生,倒不说有多少王帝之气,然确有几分脱尘之姿。她是个未经世事的天之骄女,单纯明澈,恣意放纵,然而眉宇间与生俱来的骄矜,却让她负上了一份常人无法理解的空虚与落寞。
即恒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不知自己究竟是想触摸那一头柔顺的长发,还是想给她一个支撑。
高山之巅,唯容一人。立于顶峰的人嗟叹于无人相伴的孤寂,却怎么也不会主动爬下来,重新融入庸俗的大众之中。
他突然想到竭力要做一个普通人的自己,一时间心情颇为复杂。
抬眼正瞥见和瑾悄悄睁开了一只眼睛偷看他,即恒忍不住笑了起来。和瑾立时佯装怒道:“不准笑……”
“是,公主殿下。”即恒连忙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应道。然而说归说,眼里的笑意仍然止不住地酝酿着。
和瑾憋着一张红扑扑的脸,大度地假装没有看到,垂眸间忽然瞥见手边折断的蓝花,心疼地拈起来,对即恒抛去一个怨念的目光道:“你刚才踩倒一大片不算,怎么还舍得摘?花朵要长在土地里才最有价值,离了土它们就死了。”
她对养花颇为热衷,然而“三日死”的诅咒让她望而却步。
不料,即恒眼里的笑意突然散去,他一把握住和瑾的手,夺去了她手里的残花。尽管动作不算粗暴,可那股不容反抗的气势却让和瑾吓了一跳。
在和瑾怔愣间,即恒已将花甩在一边,提起袖口轻轻擦拭着她洁白的手掌,好似生怕什么极肮脏的东西玷污了她似的。
尽管这番莫名的举动让和瑾摸不着头脑,可是即恒低着头,专心审视自己掌心的模样却让她感到一丝贴心和感动,折花的怨念便跟着散去了,她轻声问道:“这花有什么问题吗?”
即恒抬起头,几乎碰到她的鼻尖,两双对视的眼眸在月光中都能在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他直起身略微分开了距离,面色却是如常,淡淡一笑道:“没有问题,就是太脏了。”
和瑾有点失落,看向自己的掌心时又感到不明所以。就算脏,也不用这么夸张吧……?
然而她心念一转,好奇地问道:“你知道这花叫什么吗?”
即恒已经恢复了先前漫不经心的状态,他舒展着恢复麻痹的四肢,闻言懒懒地答道:“叫‘魂盏’。”
“魂盏?”和瑾眨了眨眼。
即恒便从身边重拾起那朵蔫掉的花朵,举到和瑾眼前说:“没错,你看它的花朵像不像一只酒盏?”
和瑾细细地看,果然,花骨朵尚未绽开的时候就像一只朝天的铃铛,可当花瓣完全展开后,当真像一只酒盏。若有夜露盛于花蕊中就更像了。
“好有趣。”她扑哧一声笑起来,眸光盈盈望向他,“连华太医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水色迷蒙的眼眸在月华中分外醉人,随着她的笑声仿佛都能盈出水来。即恒呆了一瞬,别开视线微笑道:“华太医博览医书,学识自然丰富,但是我的人生阅历绝不比他少,他不知道的东西,我未必就不能知道。”
他说这话的语气颇有几分自豪,和瑾不禁斜睨他一眼嗤笑道:“华太医今年都六十高龄,亦有三十年的医龄,是宫里首屈一指的老前辈。你居然拿自己跟他比,口气真大。”
即恒抿唇轻笑着,不甚骄傲地说:“那可不一定,比如我知道月亮其实是西王母的梳妆镜,华太医知道这些吗?”
和瑾怔了怔,移目看向头顶的明月,讶然道:“月亮是梳妆镜?”
“对。”即恒揉着胳臂向后躺倒在石台上,凝望着明月有些怔忪,喃喃着说道,“有个叫做西王母的女神很爱美,于是她造了一面大明镜,每当夜幕降临,她便一个人偷偷躲起来照镜子。孰不知明镜实在太大,她照镜子的样子早就被人看到了。”
说着,他指着悬在夜空中的圆盘说道:“你看,上面是不是有个影子在动?那就是西王母在镜中的倒影。”
和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月光过于明亮,她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了些许,好像还真有个影子在圆盘中晃动,她不禁奇道:“这么大一个镜子,她用得过来吗?”
即恒哈哈笑起来:“谁叫她脸大,所以一照就要照一晚上。”
和瑾感到不可思议,想象着那样的场景忍不住跟着笑。她回眸凝视着悠闲躺在石台上的少年,不由地俯过身,屈起胳膊撑起在他身边,轻声问道:“你还知道什么,再说说?”
她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随着俯身的动作落在即恒的肩膀上,扫在颈窝上。月色下深水般的双眸映出一股别样的深情,将即恒的视野尽数覆盖。
常有人说他的眼睛很特别,其实没什么不一样,也许他们只是无法从他的眼里看出过多的情绪,才会觉得他深沉不可测。可是和瑾的眼睛才真教人过目难忘,每一次眼波的流转都像一股暖泉流动,一直醉到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