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2 / 2)
巷口蹿出一个挑担的小贩,小贩步履急促,形色匆匆,也没有留意前方的情况。两人三步间便撞了个满怀,沈挽荷心情郁郁,本就全身无力脚步虚浮,被如此一撞,哪里还能够稳住自己,很快就倒在了坚硬的石地上。至于小贩,他虽然极力稳住了自己的身体,可还是没有扶稳肩上的扁担,担子里卖剩下的果子一时间掉了一地。
“哎呀,姑娘你没事吧。”小贩一边慌忙地俯身去捡果子,一边又急着去察看沈挽荷的情况。
沈挽荷茫然地摇了摇头,挣扎着站起身。她早就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痛楚了,连眼前的小贩在她眼里都是如此的虚妄如此的不切实际,她甚至开始去怀疑整个世界的真实性。艰难地站起来后,她依然木木地往前走着,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
走了许久之后,她在一家药铺的门口停下。这是间装饰古朴的老店,大门正上方墨黑色的牌匾上写着德莘堂三个绿漆大字,字体灵动飘逸让人看来心情舒畅。
踯躅了片刻,沈挽荷终于还是走了进去。她缓缓地踱步到柜台边,接着用无神的目光扫了眼药柜。里面看店的小二倒是机敏,看到生意临门赶紧跑上前去招呼。
“姑娘,请问您要抓什么药?可有大夫开的药方?”小二见沈挽荷神情恍惚,以为她生着病,接着又说道:“若是头疼脑热风寒湿热的小病,我都可以给您搭个脉瞧一瞧。我们这可是百年老店,这洛阳城内外,谁不知道老曹家德莘堂呐。”小二说道最后,开始吹嘘起来,眼角眉梢尽是掩不住的骄傲。
“你们这儿,可有治伤心的药?”沈挽荷沉思了片刻后默默地说到,澄净而平缓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药铺中。没有人知道,这是三天中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沈挽荷的话音刚落下,紧接着内堂响起了杯子摆上木桌发出的清脆声响。
这两个声音原本都是极为好听的,可小二听完心里却泛起了嘀咕。且看这姑娘神情恍惚,痴痴迷迷,问的问题更是奇奇怪怪,也不知是不是脑子有病,故意来捣乱。再听内堂的贵客突然撂下茶杯,是不是觉得这姑娘来瞎胡闹生气了。
他犹豫了片刻,斟酌好言辞,终是开口道:“姑娘,我们这儿的药啊,有治伤肺的,伤肝的,伤胃的,伤脾的,唯独没有治伤心的。别说我们这儿没有,您就算跑遍整个天下都找不着。对不住,有道是心病还需心药医,这个病啊求大夫没用。”
沈挽荷听完他的答案后先是仓惶地笑了两下,接着用一种无力中带着寥落的口吻说道:“偌大一间药铺,却没有能治好我的药。天大地大,竟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可悲。”
小二见她这幅样子,心中也有些不忍,热心地建议道:“要不这样,我给您开些安神助眠的药,虽不能治本,但也好过您现在这个样子。”
沈挽荷摇着头有气无力地绝道:“不用了。”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离开的时候,她打量了一眼这间陈设简单质朴却又布置精细的店铺。那一眼,似乎是在看这里,但又更加像是在看整一个让她倍感凄惶的世界。她的眼中,有求而不得的愤懑难平,更有饱受风霜的萧索与绝望。
堂内撂下茶杯之人,正是两个月来一直在洛阳打探消息的柳墨隐。方才他听到沈挽荷的声音,先是一奇,之后又明白过来她话中的意思,顿时一惊。这一奇一惊间,他便撂下了手里的杯子。接下来小二的回答让他有些哭笑不得,可也不得不承认他讲的话句句属实。然后他整个人不知怎么的居然恍惚了一下,直到沈挽荷拒绝小二后,他才意识到对方要离去。他急忙从椅子上站起,匆匆地走到门边,却只看到一个侧影。
“师父。”
背后突然响起的童稚的声音让柳墨隐为之一怔,他立马冷静下来,莫名地看了看自己那只伸在半空中的右手,接着他调试好奔腾的情绪,转过身去。
“什么事?”柳墨隐试着用平静地语气回道。
秋童瘪了瘪嘴,用一种天经地义的口吻说道:“吃饭啦。”
柳墨隐无可奈何地望了眼自己的小徒弟,终了还是叹了口气道:“走吧。”
秋童觉得今天的师父有些古怪,只是到底那里古怪他却说不上来。刚才他好像有被自己吓到,只是这怎么可能呢?师父从来都是处变不惊,沉稳自若的,怎么可能被自己吓到。他疑惑地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眼大堂,看到那里除了看店的小二再无其他人后更加觉得怪异。
“还不走?”柳墨隐见他探头探脑的样子,心中不免产生一股恼意,语气中竟带了平日里绝对不会出现的不耐烦。
“哦。”秋童听得脖子一紧,急忙收回自己的视线,三步并作两步离开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