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昌华楼一(2 / 2)
“今儿可有华掖的表演,我里面有家丁守着好位子了,你今天跟着我真是好福气啊……”
莫桑景没听过这么个名字,她想起上回还说是“温晏”,这次就变成了华掖,不由略略皱起了眉。
但对于祝长都而言,也许有色就可悦,确实不管对象是谁的。
到了里面,人声嘈杂,莫桑景四处扫视了一番人群。
昌华楼原先是小戏楼的时候,不过平排的椅子,让人坐着,把舞台摆高点儿表演就是了。
但是后来名气渐大,有权贵人物捧场,她们不愿跟平常百姓坐得太近——命家丁多占下一些椅子,照样给钱,但这引起很多想看节目的人的不满。
于是昌华楼就在二楼设置了一些临台的椅位,比下面看得清楚许多,这些位子价格高些,从此昌华楼的客人就分了等级了。
祝长都果然财大气粗,在二楼正对着舞台找了俩位子,莫桑景有些想皱眉,最终还是给忍住了。
二楼有茶有茶食,美人或颦蹙或展眉,音容佳妙,看得清清楚楚,推翻了“美人如花隔云端”那句旧话。
此情此景,多少人痴痴然若醉。
祝长都就是这个样子。她举着一颗花生米足足一刻钟,在观众的掌声里才失神着把它给吞了。
莫桑景深感台上一刻种台下十年功,用苦练磨出来的功夫也确实妙极。她不怎么能赏戏,但也知道这些男子的功夫是极到位的。
昌华楼,以“优柔”二字为宗,戏子们袖舞身周,一步走半步退,身姿轻巧,眼湿流光,歌声宛转,如泣如诉,真真也十分耐看。
又一曲终了,莫桑景收回目光,喝两口清茶。
祝长都霍霍发亮的眼看过来:“你也喜欢吧……我跟你说,今晚有华掖、华掖!你等着看吧。”
她急急地转过头去,一眼也舍不得挪似的,逗笑了莫桑景,然而不可否认的,她也开始有些期待了。
祝长都说华掖被推为“最上之优柔”,那究竟是怎样的步伐与腔调呢……
开场之前,邻桌的一个活动吸引了她们的注意,有昌华楼的内部人员从楼梯上走过来,笑着跟那桌的主人说话,从那儿取走了一个木盒。
祝长都和莫桑景不得不有些注意了。
台上曲声响起,初势如雀穿云,辽远又很明净……伴着曲声,寻步而来的是一个将头微微侧开的少年,带妆的半面,却也将脸上愁态刻写得鲜明。
曲声自此降下,少年顿步,曼声哀唱:“谁料浊羽清商,繁弦急管,犹是旧风韵……”
闻声莫桑景一惊,感觉这是一阙好词!
他从“犹是”唱开去,唱彼盛与我衰,唱好风光下的难言离绪,最后唱到“霜露零夜,月满人间,谁与留情……”
收声立定,头尚摇摆,苦闷模样。
台下人群沉浸未止,祝长都深深“唉”了一声。
莫桑景也觉哀艳非常,出彩十分。
莫桑景见那华掖走到台下,正被先时拿盒之人叫住,将盒子交给他,华掖万分珍重地将盒子收在怀里,向这边投来一个目光。
这一幕祝长都也看到了。
二人立刻向旁边那桌看去。
只见那人白衣,淡穆整肃,戴着宽檐的布帽。
祝长都喃喃道:“这是个男的。”
“……要不怎么戴帽子,还有,敛起双臂的坐姿真不是个咱们这样的,啧啧,真真是仕子图里走出来的。”
莫桑景不久前看过一堆的“仕子图”,有意无意搭了一句:“黎云南。”
此话一出,祝长都差点儿把手上的茶碗摔到了桌子上,伏桌压低声音:“右相家的那个才子,你没有认错?”
莫桑景看他置在膝上垫手的那个镂刻琼花的杜玮布巾,肯定道:“嗯。”
除一些应酬出席的节目(那时莫桑景基本神游天外),她与黎云南举凡两见——上一次在裕泉楼下,这一次在昌华楼里。
不得不说一声,他可真够喜欢杜玮布和琼花的。
并且,黎相可真够宠他的,杜玮布用到垫手膝具上去了。
黎云南也注意到了她们,给了一个眼神,又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