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章】宫闱深(2 / 2)
心违逆他的意思,句句带刺,字字顶嘴。纵是被恼得一身愠怒,刘卉也不过分说教他儿子分毫。直到他听到风声,有人言说他们能回南岭的那天。
眼看刘暇心底的气焰愈燃愈旺,刘卉忍不住泼下一盆冷水,不予肯定。
不能叫人清醒,却叫自己狼狈。
纵有许先生从旁辅了两年的课业、权术与谋略,亲人散,家人亡,刘卉还是想让身边人远离纷争。
可身为王孙贵胄,又如何能远离朝堂呢。
京都,本就是一座围城,看似光鲜亮丽,寸土寸金,却是不折不扣的,禁锢着嘶吼的吃人困兽的牢笼。
一旦进入,便再难逃离。
正如要以死谢罪方能重生度日的赵潜,又如散尽家财割断牵绊的霍兮,还如背井离乡只为保得氏族不受制裁的王挽扬。
而今这三人却聚在一块儿在戏园子里照旧吃茶。
“做什么还要再淌这趟浑水,当年一命了,你大可重新活过。”
还未等正主有所回答,霍兮就替她道:“让她同我回宿州,她不愿去。我说那留在顺州吧,她也不想留。”
看向赵潜,王挽扬道:“何苦呢?”
赵潜在桌下踢了霍兮一脚,对王挽扬说,“你晓得我的性子。不可闲着。”又看了一眼霍兮,“你分明在京都里还有生意未结,也不着急着回去。”
霍兮被赵潜赶着推了出去,无奈地替她们阖上了门,踱下了楼听曲。
赵潜才继续对王挽扬说:“虽你入了南岭,楼烨受制,一时半会惩不了王家,晏柳吴陈四大家也需要互相牵制。即便为眼中钉,却实在拔不得。王家旁支众多,而本家嗣子仅有你们这脉。有宗族长辈在,礼制家法在,受不得他人挑拨。楼烨若是有心提拔外系,也撼不了根基。因而你无须担心他们,倒是想想自己。西北草寇动乱,江淮口诛笔伐惹得人心不安,京中又有梁王虎视眈眈。刘暇刚坐上这位子,不牢靠得很。”
“我也在想呀,没准哪一日大家都丧了性命。”这段时日下来,王挽扬虽暗暗知刘暇不似人前无能颓靡,但一想到他蛰伏十余年为今朝,藏匿心性与隐忍多时,便是背脊生寒,“你为何要帮他呢?”
“算不得帮,”赵潜垂了眼思酌,“霍兮先前为救我周转不灵,库里手头并无太多金银,向他借过不小数目的一笔,才得以化了危机。加之吝之在刘慕手底下做事,大势未定,往后就算谁得了惩处,都能留个情面留条性命。另外……也不愿见你再多受磨难。”
王挽扬心头一暖,望向她平添了感激,而口中踟蹰,迟疑地问:“那……若要你说,瞧他会有几分胜率?”
赵潜思忖了片刻:“大抵三分,我不敢妄言,因不晓他手底有几张牌,”凝眉又道,“但这僵持不会太久,刘慕是个坐不住的主儿。”
“她虽纵乐,然胸有大志,治国见解也一针见血。比之刘暇,也不是无能之辈。”
“但她若要排万难在万人之上,比男子更为艰难。”
王挽扬咬了下唇,深有体会,无论是在大齐还是在南岭,女子皆低男子一等。大抵是人皆觉得男主外女主内,家中事由可交由女子来办,而大事她们则不能过问。
“我有一事不解。为君者,不应是得民心者得天下么?而刘暇他……”
“少看些儒术,”赵潜打断,“你父亲虽走大儒这条道,然实则是个奸臣。我为官多年,一心为佞,学的是韩非,大权在握,旁人方敢怒不敢言,百姓什么的,等江山坐稳了再谈。”见王挽扬并不赞同,赵潜不欲多劝说,而是道:“正因此,你心太软。”
“心软?”王挽扬想到过去种种,从愁岭征战到出使南岭,一字一眼的犹疑与顺从犹如历历在目,胸口不由得郁结,像是劝说自己道,“我分明是极为狠心的。”
“当真?”赵潜反问,笑了笑,不多言。
一旦铜墙铁壁土崩瓦解,心便如坚硬壳下的牡蛎一般,软弱得很。若是内心的低微与脆弱暴露在他人的面前,被人一语道破,正如彻底地示弱。这个人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即便说话的人是多年的挚友也不可:“你不要胡说。”
赵潜也没因她这句反驳而生气,而是问她道:“想去骑马么?”
“诶?”王挽扬一时半会没拎清赵潜是什么意思,然望向她眼中的笑意,却蓦然明白,她是在问她现在的腿脚如何。“也多亏南岭的医术,走起来与正常人也没什么两样,但我还有些不大习惯这条腿用太多劲,髌骨上的伤疤是好不了,我也不去想了。”
“若是无大碍,改日去骑马罢?霍兮认得木兰跑马场的老板。”
“这么一说我手脚痒得很,好些时日没上马了,你订好日子我一定溜出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