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章】暗箭伤(2 / 3)
王挽扬重心亦是不稳,右腿套上的马镫还未踢开,整个人随着马直直地倒了下去。
左耳轰鸣,半个身子被扯摔在地上,被马身压住,火辣辣得疼,眼看车队一直向前奔,越行越远,无人回头。
耳后是不绝的刀箭声,王挽扬意识逐渐犯糊,太阳穴突突地跳动,左半边身胯骨以下有些疼痛。
还是自嘲地想着:左腿也莫要折了啊。
寒冬。
风声鹤唳,愁岭以东寸草不生,干裂如沙的土是猩红色的。
此处两军常年交战,以五年、以十年、或以百年,新草方生了便又被马蹄踏平。
这地底下又埋了多少骨呢?
王挽扬束发裹了髻,将发丝梳进铁盔,戴上黑甲。两腿一夹马肚,青驹便小跑上军前。
以枯了的古树为界,相隔百丈,南岭远远望去,大齐一片黑甲。
“杀——!”挥手猛向下舞旗,号角随呐喊长嚎。
蹄下的尘土飞扬,蒙了双眼,喊破了喉咙,亦是不歇,长久奋战,见一杀一,遇百刺百。
背后汗隐流,四肢百骸煮沸一般地从体内发烫,似是要冲破这冰冷的皮囊。
顾不得脸上擦破的皮肉,扬尘入了眼也只能一往无前,向前冲破敌阵。带军一方从中突围,另一方则包围敌军。
跳下马背,冲入混乱,一把长剑接连穿过二三人,硬是要再向里中伤红心。
鼓了劲,猛地一刺,耳背磨破,盔掉在了沙土。
头发从发髻中散下了几束,在冷然的寒风中,沾染了几分腥血的味道。
面上不知是谁的血渍,缓缓流下,却又因风凝在了脸颊。
俯身一路左右狂奔,从下往上攻,连排划断马足,以至于气喘吁吁,发尾滴汗顺着脖颈流入骑装,手腕脱力使不上劲。
跌下马的将士随后被踩在脚下,一箭一刺杀。
王挽扬拖着身子,随手牵了马,一使劲,跃上背,踏过尸首,助力其余军士围剿,万夫莫开,又是砍红了眼。
而右侧瓦图领军破阵而入,一扫百卒,打破了她先前精心设下的提防。
手伸入后背箭囊,取出长箭,扣在弦上,瞄准那个女将。
一箭划破烟雾稠密的空气,王挽扬一个回头见那羽箭直直朝面而来,转身、后退、挥剑欲挡,却猛地刺入胫骨。
箭头埋骨。
一瞬,仿佛听到了腿骨断裂的声音,王挽扬低头,箭尾洒了血,小腿浑然发烫,疼痛欲裂,滚烫的血渗透了裤脚与素袜,沿贴着肌肤流不止,疼晕过去,重重摔下了马。
冷风拂面,皑雪如针,从灰白的空中飘落,散发遮了眼。
深夜瓦图乘马披月色回府。
开门入屋,被告知有宾客等在厅房。
转身折返门厅,跨进门槛,却见许先生轻吹茶盏内沿,小口饮茶。
面色暗暗沉了下来。
许如庄抬头,将茶盏放在一边的矮桌上,望见瓦图将军的脸色,便知晓了这结果,自一叹息。
瓦图念及当日许如庄对他留下的那句丝毫无有情绪波澜的话:“永绝后患。”眼光收了回来,再次看向了他。
“杀不成,遂了梁王的愿也罢。”许先生漆黑的眸子似沉寂的夜,不泄天机。
无有抱歉,即便瓦图自己也想趁此机会一雪前耻,夺了王挽扬的性命,便可没了几年前被初上战场的女将打败的耻辱。更何况,闻言这女将亦不靠一己之力,而是借用了五州图方得以取胜。
“应由老子再一次射出这支箭。”瓦图悔愤道,想着属下办事不周,定要处罚。
许先生闻言不露声色地笑了笑,顿了顿,又问:“后又如何处置她?”
“禀了梁王,已经通晓鸿胪寺与礼部是被猎户误伤。”瓦图卸下披风,搭在手臂上。
许如庄点了点头:“陛下那儿呢?”
“明一早就应知了罢。”
夜半,一内侍入了大殿,执掌了灯,悄声唤了卧在龙榻上未睡着的刘暇。
随后,太医署内当值的侯止舟随梁王侍从一道去探访暂且休在梁王府上的大齐兵部侍郎王挽扬,并喂以汤药、施以针法。
刘暇披了衣,揉了揉前额,留了方点的灯,让内侍点了安神香再下去。
“齐国那边怎么说?”
“梁王吩咐下去,让使臣们的车队先行回齐国。”崔台跪在殿前道。
“伤得如何啊?”刘暇眼底倦怠,一派心神不宁的模样,问。
“回陛下,未伤及王大人性命。”崔台头低了些。
“你下手何时轻过了?”干笑一声,眸光望向烛火,明灭闪烁。
崔台屏息不敢再言,见此刘暇抿了唇,后又忍不住困意打了个呵欠,提了神明白他不得不下重手,不然何以对瓦图交代。
不死则好。
不死则好啊。
活着必经的苦难与定享的荣光,两人方可一同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