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过崖(1 / 3)
霓漫天睡了整整五天,连身几乎都没有翻过。若不是看着她还有呼吸起伏,笙箫默真的有她已经死去的错觉。
第六日,他像平时一样进来看看她是否安好,却见她已经坐在榻上,睁着眼睛,目光还有点恍惚。
「醒了?」他缓步走到榻边,拿了蜂蜜水递过去。
霓漫天顺从地接过来,一口气全部喝干。
笙箫默嘴角微扬:「想吃东西么?」
她有点迟疑地点头。
「有粥,披件衣服出来吃。」他轻声道,转身出去。
坐在桌边,看着眼前的清粥和小菜,她的脸上露出一个有点庆幸的笑。拿着勺子,她吃得有点急,好像刚历过饥荒似的。
无论发生什么,粮食和蔬菜从来都没有错。霓漫天这样想,米粥在嘴里弥散的香味让她觉得安心。
笙箫默坐在一旁,默然看着她,自他授了她九霄吐纳法以后,她其实无所谓饿不饿,可他还是每天都准备一份吃食。他知道她醒来会想吃东西,如今这般大快朵颐,不过是心理作祟。
喝了两小碗粥,她舔舔嘴唇,把勺子放下,却没有立刻离开,好像等待训话的学生似的。
「你……」笙箫默语气有些勉强,仿佛斟酌着合适的说辞,「等身体好些了,怕要去戒律阁……待一阵子……」
她没有惊讶,语气出奇地平静:「多久?」
笙箫默微怔,转而却淡然了,她这么聪明,自然不用多解释。
会审当日她当着众目睽睽将不疑一剑刺死,再是情有可原,可无论如何还是触了长留的规矩。若其他人都像她这般妄为,长留门规便会形同虚设。当时她苦痛昏厥,笙箫默不待众人反应,已飞下高台将她抱回销魂殿安顿。她成了这个样子,他无从苛难,也不忍苛难。她沉睡的这五日,他在殿下索性将所有的质疑责备一力承担。
皆知长留儒尊护短,可白子画对于他的反应还是十分意外,因为他护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是她。
一世背上了仇恨的锁,便生生世世都受不尽这牵累。
如今,这牵累也有了他的一份。
可这些事,他未对她说一字。
「五年。」他简短道。
这是他在几乎与他们动手的情况下为她争取的极限。
霓漫天微微苦笑了一下:「好。我什么时候去?」
「等你好些再说,不急这两日。」笙箫默宽慰道。
霓漫天就这么抬起目光幽幽看了他一眼,说不出来是委屈、诘问还是失落,叫他觉得心头上犹如水草拂过。
「不必了,我今日就去,」她干脆道,继而起身,「师父,我回去收拾一下。」
「天儿,」他对着她的背影唤了一声。
她停住。
「你还是怨恨我对么?」他的声音很冷静,却有一点无奈。
霓漫天没有回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一直以为师父是不同的,没想到师父也是一样,心里有点失望。」
「天儿,不疑的事情我无话可说,这件事你要不要算在我头上,全凭你的自由,」笙箫默的语气有些压抑不住的激动,「可你不要辜负你自己。待你完成修习,即便离了这里,再不认我为师,我也接受的。」
再不认他为师?
霓漫天心里黯然,他还是不明白她在意的是什么。
她缓缓转身,看着他,眼里有了氤氲的水光:「师父,你的心真狠。」
长留群山的一处侧峰,崖壁下是一丈高的洞穴,洞穴不深,能容一两人居住。洞外是一片蓊郁的野草地,长着半人多高的灌木,千百年无人打理。虽然看上去一片开阔没有围墙遮挡,然而以洞穴为心,十丈处便是囚索的结界。结界只会偶尔闪烁,然而被罚在此思过的人若靠近,必会被巨大的力量震回来。
洞内条件极简,石壁的缝隙中淌着涧水。春夏潮湿闷热,蚊虫不绝,深秋时节水却已经开始结冰,冷得彻骨。壁上有浅浅的青苔,雕刻着劝诫平心的谒语。
这便是长留弟子闻之色变的思过崖。
然而令众人胆寒的,并非只是这里艰苦的条件。思过崖在长留最偏僻的角落,也是最容易让人遗忘的地方,终年几无人迹,连鸟兽也少。多少人受得住寒暑皮肉之苦,却受不住这绵绵无期的孤独与寂寞。曾有一位年长的弟子与一凡间女子相爱,不料误伤人命,被长留抓回来受罚。本要推下绝情池处死,三尊念他往昔有功,改判思过崖面壁五十年。结果很快这弟子便得了失心疯,日日在思过崖哭悔自己宁可跳绝情池也不愿受这面壁之苦。可怜他后来自断经脉而死,身体都化为白骨,才被人发现。
霓漫天站在洞口,伸出手去接壁涧里流出来的涧水。严冬已去,春寒料峭,涧水已经开冻,淅淅沥沥地流淌着。
这是她在思过崖的第三年。
余光过处,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结界无声地闪烁了一下,仿佛在示警,又仿佛在问候。
霓漫天静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