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碎金盏(2)(2 / 2)
俯去到齐宏的耳际,一一、一一地说。
说毕,那从顶棚上垂下的三尺高的大宫灯的所有灯光就全打在齐宏洞开的嘴巴上。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后,齐宏才强行吞咽下难以吞咽的震惊,狠滚了两口唾沫,“母后这是,这是要儿臣——,加害皇叔?”
喜荷满面的杀气,鬓边的点翠卷荷簪垂下一粒宝石坠子,悬悬半空,如鬼火,“不是‘加害’,而是‘防范’。”
齐宏把身体往后错了一错,“不,儿臣不信,儿臣不信皇叔有反心。”
喜荷胁迫似地前倾了上半身,流彩云锦宫装的琵琶袖阴阴软软地爬上了硬木几案,“你皇叔非但有反心,而且反迹昭彰。别的不说,只一条,战事已了多时,调兵的符信勘合早就该上交封存,他却一直死扣着不放,拥兵自重,为的是什么?”
齐宏硬起了嗓门:“为的是对付王家!”
“王家?”喜荷一拂衣袖,把这说法如尘埃般扫去,“今日的王家不过苟延残喘,就算当日鼎盛之时,比起如今你皇叔的权势也不过小巫见大巫。军务、朝政、人事,三分大权全被他一人捏在手里。况且比起王家来,他连名分上的顾虑都没有,想要黄袍加身简直易如反掌。”
“母后未免危言耸听,皇叔如果包藏祸心,岂会等到今日?”
“就算他不反,表面上容你亲政,也不过把你当汉献帝、晋惠帝,幕后牵线、予取予求罢了。”
“不,不会,皇叔不是这样的人。”
“宏儿,你别犯傻,你才多大?从出生就待在这皇城的一角!你皇叔却是十来岁就在鞑靼人的军营里讨生活,别个儿亲王都是安享尊荣,他是打过滚来的。这些年厉行新法、改革吏制,他什么样的险峻人情没有经过?刀尖上舔血的战场、鬼蜮伎俩的官场,他都能履险如夷。这份精明强干拿来骗你,还不跟玩一样?”
齐宏终是被引发盛怒,捶案而起,“母后你别说了,儿臣不想听!皇叔从未把儿臣视为汉献、晋惠之流,皇叔说儿臣会是圣主明君,皇叔说他是周公、儿臣是成王,儿臣信他的。”
喜荷向后靠住了系有堆绫椅披的椅背,又拿脚上的绢纱金丝鞋踢了踢椅腿,阴阳怪气道:“你、信、他。你凭什么信他?”
齐宏紧捏着两拳,凿然有声:“就凭皇叔从来也没骗过朕!”
喜荷瘦得皮包骨的脸上两颗黑眼珠向上瞪得直直的,她最终冷冷一笑,从袖内摸出样物事撂去茶几的几面。
原本昂然挺胸的齐宏一见此物,立即如遭雷殛:这物事,不是早该被他心上人的泪打湿、被她的手抚皱,每一个字都由她的舌尖刻上她心头吗?如何却连封套也不曾拆,像条末路般死死咬合?不是皇叔亲口承诺把它交给——齐宏的视野中浮起了白雾,淡却了信封上的御笔朱字——金砂姐姐芳启。
“死了,早死了,骨灰都不剩了,你还做梦呢吧!”喜荷的口吻已毫不似一个母亲,满怀着恶意的、刻薄的讥讽,“瞧见没有?你皇叔动动嘴皮子,就把你耍得团团转。他连欺君大罪也敢轻犯,还有什么是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