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竞争是一时的,共事是长期的 (2)(8 / 11)
局一级干部过去的关系相对而言还是比较融洽的,那时候范局长当一把手,年富力强,除非工作变动,一时半会儿谁也看不到有接班的机会,没有机会也就没有什么想头,没有什么想头也就没有什么争头,所以大家也就心平气和,各负其责,各司其职,总体上来说还算得上一个团结战斗的领导集体。范局突然死亡,造成权力真空,形成球场效应,大家都开始争抢那唯一的篮球,进而出现了重新洗牌的混乱局面,过去团结战斗的领导集体现在成了争权夺利的角斗场,明争暗斗活像既没有竞赛规则又没有道德意识的拳手在争夺冠军,上面动拳头,下面使绊子,急眼了说不准还会张嘴咬对方的耳朵。这样一来,不但破坏了领导之间的感情关系,也破坏了公安局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没办法,归根到底都是野猪惹的祸,如果没有那一群野猪作祟,公安局的领导班子绝对不会没有沟通部署,一窝蜂地跑到机场迎接彭远大,做这种表面文章。
几位副局长在机场会面各自心照不宣,等飞机的空档,蒋卫生指点着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跟踪而来的媒体记者说:“这一次老彭可是露大脸了。”语气涩涩的、酸酸的。
姚开放叹息道:“唉,这就叫能干的不如会干的,会干的不如会赞的,会赞的不如会转的。”
蒋卫生问他:“能干、会干我明白,会赞、会转是什么意思?”
姚开放说:“这还不好理解?会赞的就是会溜须拍马给领导说好听的,会转的就是有事没事常到领导家转转。”
庄扬在一旁半开玩笑地问他:“老姚你算哪一种?”
姚开放说:“我吗,哪一种都不是,哪一种也都沾点边,跟你差不多。”
蒋卫生把话题挑起来了,却立刻抽身而退,因为这种讨论方式容易引起争执,他最不愿意跟别人正面发生争执,正面争执控制不好很容易升级为正面对抗,这是从政的大忌,他抬头看着洁净如洗的天空,把话题拉开了:“飞机该到了吧?”
庄扬也不愿意跟姚开放继续谈论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话题,同朝为官,忌讳也是相同的,蒋卫生明白的道理别人也懂,便扔下刚才跟姚开放谈论的话题接了蒋卫生的话茬儿:“快了吧,应该到了啊。”
蒋卫生一向觉得庄扬这种正牌大学毕业的人有点清高,跟自己这种工农出身的干部格格不入,所以对他敬而远之。最近不断耳闻他跟司光荣四处活动跑官,心里就对他存了轻视,暗说你他妈的也别再假清高真低俗了,到了这种时候不照样得跑、得送、得低三下四吗?过去蒋卫生对自己到关原家里送集邮册还暗暗感到羞惭,现在知道庄扬也在积极跑动,便从心里把他看低了不少,这时候就逗他:“来了,你看,那不是吗?”
庄扬以为飞机真的到了,就抬起脑袋脖子抻得长长的做公鸡打鸣状朝天上看,蒋卫生嘻嬉笑着说:“看见了吗?哦,我刚才看错了,不是飞机是一只乌鸦。”
庄扬回过头来:“说什么呢?机场上空哪儿来的乌鸦?”
蒋卫生说:“噢,机场上空没有乌鸦,乌鸦就在地上,一身黑,白肚皮。”
庄扬今天没有穿警服,穿了一身黑西装,敞着怀,里面是白衬衣,所以蒋卫生这么逗他。
旁边姚开放嘻嘻嘿嘿地笑,趁机搅屎棍子:“庄局,老蒋骂你呢。”
当着那么多下级的面蒋卫生拿他开玩笑,庄扬很是不愉,说:“他就那么点本事,你就让他使劲使,别人都是乌鸦就他是一只金凤凰。”
蒋卫生正想再讥嘲他几句,飞机来了,轰隆隆的声音像一团滚雷扑向地面,淹没了地上的一切声响,胖乎乎的安-24活像一根肚皮上插了一把餐刀的火腿肠从云层中钻了出来,老鹰抓小鸡似的降落在跑道上,跌跌撞撞地朝前趔趄了一阵儿然后转向停机坪停了下来。机舱门打开了,乘客们如同死里逃生一样急匆匆地从飞机的肚子里挤了出来。乘客差不多下光了,彭远大几个人才出现在机舱门口,彭远大走在前边,大李子和黄小龙夹着吴水库跟在后面,看到下面那么多人在等着他们,彭远大几个人愣住了,他们并不知道如今自己已经成了新闻热点人物,更想不到局里仍然健在的三位领导能倾巢而出前来迎接他们。大李子在彭远大身后喃喃自语:“我的妈啊,这么隆重,该不会是公安部长跟我们同机吧?”
黄小龙则得意扬扬地首长检阅一样对着停机坪上等候迎接他们人群的挥手致意,嘴里还大声喊着:“同志们辛苦了。”
彭远大愣怔了片刻,连忙从舷梯上跑下来,蒋卫生年纪大,又是局里目前排位第一的领导,便抢先迎上前来跟彭远大紧紧握手:“辛苦了,辛苦了,欢迎胜利归来,胜利归来。”
彭远大让他们这一套搞得有些措手不及,一边跟蒋卫生握手,一边问:“怎么这么隆重?真是来接我们的?”
姚开放排位在庄扬前面,也挤在庄扬前面从蒋卫生手里接过彭远大的手摇了又摇,没别的新鲜话可说,就跟蒋卫生一样连连说道:“辛苦了,辛苦了,欢迎胜利归来,胜利归来。”听着好像蒋卫生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