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追随者(7 / 11)
奋很久,都猜测将来他们要如何收场。但此时天色已晚,村长家的院子里冷冷清清,再没有什么热闹好看,而且又是月黑风高的暮春时节,昼夜温差很大,夜晚的寒气很快就能把人凉透,偷听的人耐不住寒冷和寂寥,就各自回家找别的乐子去了。
第二天清晨,有一个村民到涝水池去打水浇地,在水池边发现了一个蓝花格子布包袱。他探头往水池里看,水池里漂着一具肿胀的尸体,于是惊慌失措地跑回村子,引来了村里人和村干部。
涝水池里淹死的是村长老婆。
村子通往外界的大路并不经过涝水池,吵完架赌气要回娘家的村长老婆何以会离开大路,然后穿过一片茂密的野沙荆林,再来到处于菜地中央的涝水池边落水身亡,这在沙湖村一直是个谜。
在当时的乡村,一个人死了也就死了,虽然死得莫名其妙不明不白,却很难有人大胆地提出疑问,尤其事情关系到村长老婆这样一个在沙湖村范围内的特殊人物。人们私下里议论纷纷,见了村长或者村长的家里人却绝口不提。
按照风俗,村长老婆被涝水池泡得发白的尸体没有运进村子,而是在菜地旁的荒滩上搭起个棚子,村长老婆就在棚子里停放了三天。村长在自家院子里摆了十多张桌子,村子里所有的人都在那里吃了三天流水席。到第三天,村长请来几个穿青大褂的道士做了一场法事,全村人便热热闹闹地把村长老婆送走了。
出殡那天村长老婆的娘家人来了,村长把他们接到自家院子里,又找了几个村干部和本家兄弟陪他们喝了一天酒。娘家人见村长如此客气,招待得又很隆重,并且他们知道自家的妹子是个药罐子,住在娘家时原本就招人嫌,出嫁后又拖累了村长好几年,且未留下一男半女,她的死对大家而言无疑是一种解脱。娘家人也就没有对那场意外说什么,事情算是了结了。
但是,柳絮这样一个与死者毫无关系的外人在村长老婆下葬后似乎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从此显得萎靡不振,有时她还坐到村长老婆的新坟旁发呆。村里人都以为她是在村长老婆出殡那天撞了邪。罗妈妈感觉她是生了重病,关心地询问她,劝她到县医院看看,或者找乡里的郎中吃几服中药。她却不言不语。
日子一天天过去,柳絮的邪病似在加重,人也变得懒惰臃肿起来,天已经很热了她还穿着肥大的夹衣,而且去生产队出早工的时候常常迟到。这异样的表现让住在同院的罗妈妈为她忧心忡忡。
某天早晨,村妇女主任来家里通知柳絮,说她不用出工,村委会要她去县城办事。柳絮问要办什么事?妇女主任说让她自己找会计,会计还要给她划考勤记工分。柳絮懒懒地来到村委会,没有看见会计,却看见村长坐在光线暗淡的屋子里。柳絮正要转身离去,村长喊住她,并撵出门外,在她手里塞了一卷纸团。村长说:“你直接去县城,剩下的事我跟会计交代。”然后村长走了。
柳絮展开手里的纸团一看,是一张以村委会名义出具的妇女计划生育的介绍信,卷在介绍信里面的还有几张十元、五元、两元不等的钱币。她立即明白了村长的意思。
柳絮回家跟罗妈妈打了招呼,当天就去了县城,来回共三天。
第三天中午,柳絮苍白着脸回到村子。正值开镰割麦,她吃了一大碗罗妈妈做的汤面片子,就和村人们一起下地收麦子了。
柳絮从县城回来后,她的奇怪的邪病突然之间奇怪地好了。只是谁也不知道,她留下了一张县医院妇科的引产手术收费单,并一直将那张写有她姓名和手术日期的收费单藏在身边。然而,当时的柳絮并没有意识到,她为何要留下那张单据。而几年后,那张单据又会在她与另一个女人的战争中起到了怎样的作用。
以后,村长在夜里又召见过柳絮几次。柳絮却突然有了病。而村长因为老婆常年身体不好,他对病恹恹的女人是从骨子里厌恶的,不论那女人长得粗俗丑陋还是貌若天仙,也不论那女人所患疾病是不治之症还是偶感风寒的微恙。
有了病的柳絮总算结束了那场噩梦。
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人的意料。柳絮没有想到,她在沙湖村挣扎了许久的既定的生活会如此轻易地发生改变。当曾经拒绝读书的她从某学院培训班毕业,乘坐一辆班车返回砂城,途经砂城入口处那座标志建筑时,心里不免有些汹涌澎湃感慨万千。砂城的标性建筑屹立在宽阔的文化广场上,建筑物中央是一尊镀金雕塑。柳絮从车窗望了一眼雕塑顶端没完没了地对着全市人民撒尿的“金娃娃”,有那么一会儿,她竟然对她暗地里憎恨了多年的村长和后来给她提供转机的公社干部充满了由衷的敬意。
也许,运气或者恩赐就是权威人物对普通大众撒的一泡尿,就看那热气腾腾的排泄物沐浴到了谁的身上。
柳絮在沙湖村生活的最后一年的夏末,正值麦收时节,沙湖公社突然要举办为期半个月的“蘑菇种植技术推广”培训班,参加培训人员每个村都有一到两个名额,由村长推荐上报。之所以说“一到两名”,特指其中一个名额是固定的非去不可的,另一个属机动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