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雪夜异闻(3 / 4)
沉默良久,他最终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他,是来度我的吧。”
半个时辰的策马狂奔,又西行四百里,进了不知名的深山,临安城中还未下雪,但山中已是一片白雪皑皑,万里寒光。古柏林立,根如大石,黛色参天二千尺。小雪纷纷,叶景淮骑马踏雪,沿山林幽径而入。柏林深处,巨大的页岩之上立着一座茅屋,屋顶盖着厚厚的雪,大公子在屋前下马,轻叩柴扉,门内传出苍老低沉的男声:“进来吧。”
他推门进去,皂靴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院子比屋外看起来要大,院中种了许多牡丹。寒冬腊月,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一位樵夫打扮的老者坐在花圃前莳花,他长长的白色胡须一直垂到胸口,皮肤苍老,长满黑斑,像老树的树皮,那双粗糙的手侍弄起花草来却极为仔细,如枯萎树枝一般的手指灵巧地在花枝上游走,专心致志,仿佛将自己的灵魂都倾注进花草之中。
“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带来了。”叶景淮从怀中取出那枚黑色的珠子,“这是第一百颗,我再不欠你任何东西了。”
老者连头都没抬,只是淡淡说:“坐吧,赶了一个晚上的路,吹了一个晚上的冷风,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院中有木桌木椅,桌上有一只农家用的小火炉,炉子上煮着一壶茶,茶是好茶,香味四溢,叶景淮却连看也没看一眼,只将那黑珠子往桌上一放,转身便走。
“今夜还有一位客人。”
叶景淮步子一顿,警惕地环视四周,老者停下手里的活计,在身边的一盆热水里洗手:“这位客人,树上冷,不如下来喝杯热茶。”
叶景淮抬头,看见芸奴从树上飘然而下,红着脸,低着头不敢看他,不由得皱起眉头:“我早该防着你。”
老者拿起铜质的茶壶,将煎好的茶汤倒入粗瓷杯中:“她最擅长隐藏身形,若她不想让你发现,你就发现不了。寒夜客来茶当酒,来,来,尝尝我这一杯‘浮生’茶。”
芸奴从他手中接过茶杯,茶汤碧绿,上面漂着乳花,映照出的人影仿佛置身雾中。他的话令她激动不已,结结巴巴地说:“老先生,您认识我吗?”
老者笑道:“知道我这茶为何叫做‘浮生’吗?浮生若梦,轮回兜兜转转,也不过是南柯一梦,谁认识谁,谁与谁有缘,谁与谁有情,有那么重要吗?”
芸奴似懂非懂,低头看茶,只觉得这杯茶的香味异常熟悉,仿佛很久很久以前,曾在什么地方喝过千百遍。
叶景淮忽然走过来,一把打翻她手中的茶杯,或许是制作得很粗糙的缘故,杯子没有碎,陷进雪地里。
“这里的东西都不要碰。”叶景淮冷着脸斥责,“跟我回去!”
芸奴不敢违命,朝老者看了一眼,跟着叶景淮出门去了,老者笑着喝茶,从怀中取出一只木盒,里面是满满一盒的黑珠子,他将第一百颗放进去,颔首道:“这下便圆满了。”
回了叶府,芸奴跟在叶景淮身后,望着他的背影,有满肚子的疑问,却一句都问不出来。她偷偷跟踪他,他一定很生气,不知道会如何责罚她。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叶景淮目光冰冷如雪,“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问的不要问。我的禁令,今日你都犯了。”
芸奴吓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大,大公子,我错了,我一定不会再犯,求,求你原谅我。”
叶景淮沉默片刻:“起来吧,今晚我没心情罚你。先记下了,以后再罚。”
芸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听他如此说才略微松了口气,望着他的背影,她心中的疑惑更多了。大公子的武艺之高,超出她的想象,以前教他练武的武师似乎没有这么厉害,难不成大公子在外面还拜了师?那个老者又是谁,大公子为什么替他做事?黑珠子又是何物?
太多的疑团,像一张密密的网,将她网罗其中,无法逃离。
她突然觉得大公子很可怕,他可以将秘密藏得如此之深,哪怕伺候了他十一年,她始终对他一无所知。
冬日初晴,竹摇清影罩幽窗。
叶景淮走进父亲书房落羽轩,朝穿锦袍的中年男人行了一礼:“父亲。”
中年男人缓缓回头,鬓边已经花白,脸上的光辉却不减当年,身上的锦袍是宫里的上好妆花缎,低调却不失华丽。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座山,气势惊人,不管多么嚣张的人到他面前都不由自主地变得恭敬。
“淮儿,你今年二十有二了吧?”叶正程淡淡道,叶景淮垂首答:“正月就满二十二了。”
“二十二岁,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掌管家里七家当铺了。”叶正程剑眉微蹙,“因你自小天资聪颖,诗词歌赋无一不通,哪怕你整日胡闹我也没有教训过你,只希望你能考取功名,光耀门楣,但你似乎并没有参加科举的打算。淮儿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我不能再由着你胡闹了,你看看你弟弟,比你还要小上几岁,已经能帮着为父打理生意,你也该跟他学学,别总叫为父替你忧心。”
叶景淮在心中冷笑,替我忧心?你何曾替我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