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4 / 9)
中共同拥有过同一时间和同一空间。韩陌阡在她的心里,就是那个骑兵连长——韩陌阡永远都是一个挥动战刀的骑士,不管他是不是真的。
这大约就是她的初恋了,这样的初恋是多么没有道理啊,没有道理的初恋当然是脆弱的,在那样的年头还是可耻的,除了压抑,她不敢有半点流露,她必须深藏。
她可以向萧副司令提出一切要求,但惟独不敢陈言自己的初恋。那时候她还是个孩子——在萧副司令的统治下,她永远都是个孩子,他待她亲如慈父,又严如暴君,他爱她如掌上明珠,又管她如少年囚犯,他笼罩着她的一切,又搅乱了她的一切,她在他那里几乎得到了一切也几乎弄丢了一切。
她为什么要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呢?为什么要接受他的统治?她有太多的疑惑,也有太多的想象。她比任何人都孤独,她怀疑她的母亲不是她的母亲,同样,她又怀疑她认为是她的母亲的那个女人也不是她的母亲,她怀疑她的父亲不是她的父亲,同样,她又怀疑那个她认为是她父亲的人也不是她的父亲,她认为有个人最有可能爱她,但她同时又怀疑他不爱她,她认为她最有可能爱上那个人,但她又同时怀疑她是否真的爱他。她不仅怀疑别人,同时也怀疑自己。这个世界怎么啦?什么都是似是而非的,她到底是从那里来的,在来到这个乱糟糟的球体之前,她在那里,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是一滴水还是一颗树,是一块石头还是一条小鱼,抑或就是那条打遍天下的“蝮蛇”?在心里,她永远认为自己来路不明,而最有可能的,她就是那条蝮蛇。
这种年复一年压抑和怀疑的后果是严重的。在最该她作主的时候她漠然置之,在最不该她作主的时候,她偏要作主。
四
夏玫玫的电话不可阻挡地打进了N-017.
“老阡,跟你通报三件事。第一、我已经向姓康的杂种提出严正声明,离婚,正在交涉。第二、我转业遇到了镇压,正在抗争。第三、我有可能跟人私奔,正在密谋。”
“希望得到祝贺还是哀悼?”
“先说第一件事。”
“拟同意。”
“说得轻巧,你为什么不离婚?”
“我为什么要离婚。我结婚可不是为了离婚的。”
“王八蛋结婚是为了离婚的。”
“我早就料定了,你们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英勇卓绝了。”
“你当初为什么不反对?”
“我有反对的权利吗?”
“但是你有提出娶我的权利。”
“那样的话,恐怕在三年前就分道扬镳了。”
“这么说来我命中注定留不住男人?”
“两回事。我顾不上照顾你是因为我要做好人,康平顾不上你是因为他要忙着做坏人。而你需要一个不好不坏的男人。他必须是你的卫星。”
“再说第二件事。”
“拟不同意。”
“理由?”
“你没有理由。”
“我想换换环境。”
“那可能会更糟。”
“何以见得?”
“你不具备独闯天下的基本能力。”
“这是你一生中最大的误解,不然的话,我就是你举案齐眉的老婆了。第三件事。”
“拟不表态。”
“理由?”
“不干涉别人自由。”
“如此冷漠!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责任感?”
“你什么时候把这种责任交给了我?”
“难道我们之间没有发生过什么吗?”
“难道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了吗?”
“最不重要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最重要的事情都发生过。是不是这样啊,老阡?”
沉默。长久沉默。
“夏玫玫,你要挺住,冷静三个月,你就会发现,太阳还是本来的那颗太阳,蓝天还是那片蓝天,幸福还在你身边。”
“不要假缠绵,我从来没有自绝于人民的非分之想,我活得皮实着呢。津津有味,不屈不挠。按时交纳党费,积极参加组织生活,饭前便后洗手。”
“那个画家是什么牙齿?”
“抽烟,但不黄。”
“形象?”
“高大,挺拔。没有酒糟鼻子。”
“用不用指甲抠鼻孔?”
“从来不,但喜欢用指甲抠耳朵。”
“相对文明。生活作风?”
“可以当一个普通的政工干部,但没有你死心踏地。”
“择偶不是点将。女人对男人太挑剔了,是嫁不出去的。”
“无稽之谈。我不是要跟画家私奔,我正计划到你那里去,带着你走。”
“四海之内莫非王土,走到哪里都是共产党的天下。”
“我们可以到美利坚合众国去。”
“即使到了台湾国民党党部,我们两个人仍然可以成立共产党的党小组,还要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