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书生论政 (1)(2 /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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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人一进门,易君恕就在一旁打量着他,依稀觉得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待到那人背手而立,凝视抱柱上的楹联,猛然从那副神情辨认了出来,不觉倏地站起,试探地问道:“这位先生,请问您可是贵姓谭?”
“嗯,”那人蓦然回首,“不错,先生怎么认识我?请问您是……”
“复生兄,”易君恕兴奋地叫道,“您不认识我了?我姓易……”
“姓易?”那人端详着他,“看你的面目,和易元杰老伯十分相似,莫非你是君恕小弟?”
“是啊,是啊!”
“你真是君恕?”那人一阵惊喜,“多年不见,你长大了,一条男子汉了!”
两人四手相握,激动不已。
“复生兄!”易君恕说,“我从《京报》上看到皇上谕令,便知道您要进京了……”
“我刚刚到京,亲朋故旧还没有来得及一一看望,”那人说,“今天得通贤弟,真是太好了!”
旁边,老掌柜和伙计们听他们左一个“皇上”,右一个“谕令”,惊得张口结舌!老掌柜把手里的药方交给伙计,连忙问易君恕:“易先生,请问这位爷是……”
易君恕说:“这是现任湖北巡抚谭大人的三公子谭嗣同,字复生……”
“哎呀,您就是谭大人?”老掌柜不等他说完,就惊叫起来。其实他对于远在天边的那位湖北巡抚谭大人倒并不在意,而眼前这位年轻的谭大人却令他肃然起敬,此番奉诏进京,眼看就要大红大紫,老掌柜在京城地面混事,对此等新贵敢不巴结?“谭大人,小人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迎迓,您多多包涵,我这儿给您请安了!”说着,就弯腰打千儿。
谭嗣同忙扶住他:“哦,不敢当!”
“哪里,该当的!”老掌柜不知说什么才好,慌忙掸了掸椅子,请谭嗣同坐下,又朝柜台里头嚷道,“沏茶!”
伙计端出两盏盖碗茶,摆在两张椅子之间的茶几上,连易君恕也叨了光了。
“您二位请用茶!”老掌柜恭恭敬敬地伺候在旁边,“谭大人光临小店,我们真是不胜荣幸!”
“老掌柜太客气了,”谭嗣同说,“其实,您和我所做的是一回事,您调和鼎鼐,济世活人,治天下病;我奉诏进京,辅佐皇上,针砭时弊,扶正驱邪,也是治天下病。”
“这真是高抬小店了!”老掌柜谦恭有加,关切地说,“大人身负重任,还望保重贵体。刚才这方子……”
“我来京时旧恙未愈,”谭嗣同道,“照原方再吃它几服药,早些除根儿才好。”
“这事儿,小店责无旁贷,大人要用什么药,只管吩咐!”老掌柜满口应承,忽然心里一动,压低了声音说,“小人斗胆,向大人打听一件事儿……”
“请讲!”谭嗣同说。
“打今年春天起,就不断听说皇上龙体欠安,淋病、腹泻、遗精、咳嗽,其说不一……”老掌柜眯起两眼,专注地望着谭嗣同,“不知皇上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您听谁说的?”谭嗣同一愣。
“街头巷尾都在流传,”老掌柜说,“还说康南海给皇上进献了一种红丸……”
“红丸?”谭嗣同听得离奇,问道,“什么红丸?”
“小人只是听说,并没见到,”老掌柜神色肃然说,“谭大人,关乎皇上的龙体,用药可要慎重!您熟读史书,一定知道,明朝泰昌元年,光宗即位之后就得了重病,御药房用了泻药,病情更是加剧。当时鸿肿寺丞李可灼就向光宗进了一种红丸,说是仙方,有回春之效。可是,光宗服下之后,立即驾崩。这件事儿闹得好大,史称‘红丸案’!如今听说康南海也向皇上进献红丸,小人不免担心,万一出了事儿,对皇上不好,对康先生也不好。所以向您打听打听,皇上到底得的是什么病?无论是淋病、腹泻、遗精、咳嗽,只要太医确诊,都并不难治,小店倒愿意为皇上效劳,保证药到病除,我有祖传秘方儿……”
谭嗣同哭笑不得。一个平民百姓,如此关心皇上的健康,当然忠心可嘉;但毕竟在商言商,三句话不离本行,时时不忘揽生意,还想揽到紫禁城里去!
“皇上青春年少,正是精神饱满、奋发有为之时,日理万机,孜孜不倦,哪有什么病啊?”谭嗣同正色说,“康先生也从未进献过什么药物!”
“噢,那就好!”老掌柜赶紧拱拱手说,“我们就巴望着皇上龙体康健,国泰民安!”
“嗯,”谭嗣同点点头,“那些语言,想必是仇视新政的人放出来的,万万不可听信,也不要再传。老掌柜,您虽是个生意人,倒还是很关心国家大事!”
“那当然!”老掌柜说,“老百姓都想过几年安稳日子,就怕天下大乱!谭大人,您大概还不知道,每逢朝廷出了大事儿,连小店都不得安宁……”
“我知道,”谭嗣同说,“您这门口是个杀头的地方。”
“是啊,”老掌柜说,“每逢这时候,官府头一天就告知小店:‘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