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花时节 (1)(2 / 11)
三日即公元1861年1月13日,恭亲王奕訢、大学士桂良和户部左侍郎文祥联名上摺:“窃惟夷情之强悍,萌于嘉庆年间,迨江宁换约,鸥张弥甚,到本年直入京城,要挟狂悻,夷祸之烈极矣……”这里所说的“江宁换约”,是指当年在鸦片战争中大清国惨败于英吉利,道光二十二年即公元1842年8月29日,英军兵临南京城下,大清国钦差大臣耆英、伊里布战战兢兢地爬上英舰“康沃利斯”号,与英国全权钦使璞鼎查签订《南京条约》,把香港割让给英国,开放五口通商,并赔款二千一百万银元;“本年直入京城”,也就是奕訢、桂良、文祥上折的咸丰十年刚刚发生的事,英、法联军攻入北京,焚毁圆明园,恭亲王于九月十一、十二日即公元1860年10月24日、25日,和英国全权钦使额尔金、法国全权钦使葛罗分别签订《北京条约》,割让九龙司给英国,增设天津为商埠,赔款由《天津条约》中规定的英国四百万两、法国二百万两增加到两国各八百万两,准许英、法在大清国招募华工出口,等等。随后,俄国也自恃调停有“功”,向大清国提出领土要求。恭亲王深感“各路军报络绎,外国事务头绪纷繁,”应接不暇,乃出面联合桂良、文祥,奏请“设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以专责成也”。咸丰皇帝看了这道摺子,当即御笔朱批:“惠亲王、总理行营王大臣、御前大臣、军机大臣妥速议奏。”
惠亲王绵愉领旨遵议,六天之后,于十二月初九复旨上摺,“恭亲王奕訢等筹议各条,按切时势,均是实在情形。”第二天即十二月初十,咸丰皇帝便降旨批准“京师设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著即派恭亲王奕訢、大学士桂良、户部左侍郎文祥管理,并著礼部颁给钦命总理各国通商事务关防。”这件大事从提议到批准,只用了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可谓急如星火,刻不容缓。
然而,凭空增设一座衙门,毕竟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临危受命的三位大臣肩膀上担子沉重,不能不详加策划。起初,他们曾打算借礼部的地盘设立公所,办理一切,想想又觉得不妥:礼部乃国家考论典礼之地,本不是办理“夷务”的地方。如果借用礼部大堂接待外国人,让那些红毛洋鬼进进出出,既不成体统,也极不方便。但若是仅仅借用礼部司堂,规格又太低,怕洋人未必心服,说大清国怠慢了他们,那就会没茬儿找茬儿,无事生非。看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非有个单独办公的地方不可。现有的各衙门,都是很庞大的,少者房屋百余间,多者则达数百间,一个个机构臃肿,冗员充斥。奕訢、桂良、文祥认为,“此次总理衙门,义取简易”,不打算也不可能照抄以往老套,于是再次上折,奏“总理衙门未尽事宜”,并且附上他们三人草拟的《章程十条》。“查东堂子胡同,旧有铁钱局公所,分设大堂、满汉司堂、科房等处,尽足敷用,无害另构。惟大门尚系住宅旧式,外国人往来接见,若不改成衙门体制,恐不足壮观,且启轻视。拟仅将大门酌加改修,其余则稍加整理,不必全行改修,并拟由臣等自行估修,以期迅速而资节省。”于是在大门之外建起了这座牌楼,以壮观瞻。有关人员的设置,恭亲王等主张,“总理衙门规制较异,无庸多立名目。拟于司员内择其老成练达者,挑满汉各二员作为总办,再择二员作为帮办,办理折奏照会文移等事,”他们久居官场,深知各衙门都是“额缺既多,候补尤众”,连一些才具平庸、没有办事能力的人也跟着混饭吃,所以特别指出,“总理衙门司员甚少,未可滥竿充数,各衙门保送满员,则于郎中、员外郎、主事、内阁侍读、中书,汉员则择拔贡、举人、进士出身之郎中、员外郎、主事、内阁侍读、中书充补。无论候补、实缺人员均准保送,惟须老成谨饬、公事明白、品行醇正者,出具考语咨送。由臣等考试文理字迹,是否优长,公事是否明白,分别去取。不得以捐纳及未经奏留资格较浅之员充数。”至于经费,他们提出,“经费宜节,以杜浮滥也。查各衙门司书役,均有桌饭公费等项,以资办公。每月所费,悉于衙门解到饭银内开支,并有支领库项者。此次总理衙门,未便援照办理,以致经费浮滥。拟将司员供事仅与值班桌饭,均无庸另给公费饭银,应用心红纸张,亦无庸于各库咨取。所有一切心红纸张桌饭,以及苏拉等工食,每月不得逾三百两之数”。那么这笔钱从哪里来呢?他们打算从天津和上海两地的关税中想办法,修理衙门的费用就只好向户部支领了。《章程十条》的最后还不嫌繁琐地赘上一笔,“现查铁钱局除改作衙署外,尚有炉房,稍加修聋,堪作馆舍”,供那些“认识外国文字通晓语言之人并学生等”住宿。堂堂的大清国,连开设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这等大事都只好穷凑和,可见已经穷到了何等地步!
咸丰皇帝当天便有廷寄上谕:“所有单开各条,经朕详加披览,尚属妥协。惟内酌拨经费一条,所称‘心红纸张等项银两,拟于天津、上海酌提关税起解部款内,按各口提用数目,均匀酌提银两,由各该将军督抚尹监督解总理衙门,以资办公’等语,此项银两,亟资办公,恐各口酌提,一时未能应手。著即按照所定每月支领银两数目,径由户部关支,将来各口解到酌提关税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