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3)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沉寂的气息在会场笼罩了整个会场几秒,所有人,包括恭亲王都微微偏过头去,用余光打量这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少年。
恭亲王的心思,沈哲也未尝不知道,只是比之恭亲王所思,沈哲作为一个曾经的观棋之人,看见了一些更长远的东西——中国人的信心。
他必须在与英国人的交涉上取得一星半点的成功,他不能等到1904年日本打败俄国的时候,再由狼子野心的日本为整个亚洲树立黄种人的信心。
而更加令他担忧的是,如果这次交涉失败,无疑会使中国在自主近代化的过程中更加被动,想到这里,圆明园被烧红的残垣又浮现在他的眼前——从这具躯体中继承的记忆给了他比任何影视重现和旧照片更深刻的彻肤之痛,真正立于满目疮痍的华夏,即便是他这样一个在他的父辈看来功利,冷漠,懒散,毫无集体观念的90后大学生也可以瞬间被赋予北洋烈士以死报国的,戊戌君子以身殉法的坚定。如果得到这份记忆起初只是由悲愤激起的一时冲动,那么这三年来,西方列强的得寸进尺,官场的结党营私,军队武备废弛,徒有其表都一遍遍巩固他富民强国的决心,当然他并没有挽救民族危亡的十足信心,但他愿意和天下共存共亡,而此刻是他实践自己诺言的机会,活了二十几年他第一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的充斥着沸腾的血气,他知道,他放手一搏的时候到了。
“沈公子。”奕低声提醒。
可沈哲似乎没听见一般。
“我大清之过,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这个‘夷’字交代清楚,当然在上次会议中没有言及此事也是我沈哲的过失。”
奕心中疑惑,却也及时忍住了,既然他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姑且让这个孩子一试,没准真在他眼前出了个甘罗。
“什么意思?”白金汉略微皱了一下眉。
“这个‘夷’字在汉语中的意思绝不是贵国向来理解的侮辱之意。”
“没有侮辱的意思?”白金汉身边的一位传教士说了,操着一口标准的中国官话,想来是在中国呆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对中国的文化也颇有一番了解“在下不才,但是在贵国期间,对于贵国的典籍经文,我记得贵国汉武帝时期的史学家司马迁曾经说夷人是‘不晓文字,未通礼乐’之徒,难道这不是轻蔑吗?请问我大英怎么不晓文字了,怎么未通礼乐了,难道是在下愚钝记错了司马长卿公的言语不成?”
沈哲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个表情倨傲的传教士,心下极为不屑,问我你有没有记错,您老人家还真的记错了,不但记错了还没记全,人家太史公的话是“椎髻左言,不晓文字,未有礼乐。”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极品的传教士要不是记忆出现了误差,他沈哲还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反驳他,看来,人谋事,老天也是会时不时帮着成事的。
沈哲简单思索了几秒,佯装释然一笑:“沈某终于知道这误会是从何而起,原来是源于贵国误解了太史公。首先,请贵方注意,太史公说的是文字,不是贵国所用的单词,是单字,比方说,白金汉先生的名讳,如果翻译成中国的文字,那是三个单字,但是在你们的语言中,那只有一个单词,再比方说……”沈哲指向桌子中央的一只蝴蝶标本,“我们中文中称之为‘蝴蝶’,是两个单字,无论这两个字分开多远,只要中间不添加其他字词就不会在词意上产生异议,但是按照你们英文如果把‘butterfly’这个词分开,写成‘butterfly’那就变成了‘黄油飞’或者是‘黄油苍蝇’,对吧?”
那个传教士略微点了下头,白金汉经过翻译的过度也轻眯起了眼睛,这两个不经意的表情,已经透露出他们对沈哲这个解释的兴趣。
“‘单字’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东方语言文化中特有的,所以说贵国不知道‘单字’这也是在阐述事实而已,再来说礼乐,既然贵国的这位先生说自己阅读过中国的典籍经文那就应该知道,在中国古时的典籍中所谓礼,并不是今天贵国所认为的双方见面时必要的礼貌表现,所谓乐,也不是现在泛指的音乐,而是指《礼记》和《乐府》这两本古书。”
说到这里,沈哲故意停了一下,给英方可怜的小翻译留了点时间,白金汉死眯着眼睛,眉毛几乎拧在了一起,一副似懂非懂还非要搞懂的表情,恭亲王虽脸上显得波澜不惊,却也是暗自佩服,这个沈哲当真是个中兴之才,他定然要好好扶植,心下已经盘算开来,整个会场的气氛渐渐已经从洽谈的紧张转向了一场中国文化的普及课。
“所以,所谓‘不晓文字,未有’……不是,是‘未通礼乐’实际上只是一个很客观对非中华之人的描述而已,并没有轻蔑之意,敢问,贵国的女王陛下会因为不通晓中国的文字,没通读《礼记》和《乐府》而感到羞耻吗?”
“当然不会。”
“那事情就结了。所以说,此项条约的签订是建立在贵国对条约概念迷糊的情况下,根本就是一条从签订之时就开始失效的伪条约。”
白金汉闻言错愕,虽然的确是不对“夷”这个字抱有好感,但是从